我的手机从口袋里发出震动，但我没有理会它，继续沿着街道慢跑。再过一个街区就到了。当我走到路的尽头时，我停了下来，靠在车道大门的栏杆上，查看我的手机。疗养院打来的四个未接电话。一定很重要。电话铃声。这次我接了电话。打电话的人说我妈妈摔倒了，医生想咨询一下。我同意尽快来。
电话断了。我应该掉头往回走。相反，我关注的是扭曲在锈迹斑斑的门阶之间的挂锁。一座废弃的大厦坐落在杂草丛生的草丛中，一种熟悉的渴望在我的胸膛升起。除了模糊的义务感，我想感受一些别的东西。孩子应该爱他们的母亲。
但我的父亲总是很难取悦。很难忘记我曾经是个无足轻重的孩子。妈妈就像一个严格的感叹号，指出我做不好的事情。现在尖锐的边缘因痴呆而变得光滑;易碎的骨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柔软;她再也站不住了。她的身体卷曲得像个问号。里面藏着一个我问过几百次的问题的答案
你爱我吗?
我想起了一个早期的记忆。上幼儿园前一周。妈妈拉着我的手，领我上了台阶。我凝视着那座宏伟的大楼，我将在那里上我的新学校。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，我呼吸着有香味的马克笔和削尖的铅笔的香气。当老师走到我面前时，妈妈放下了我的手，把自己降到了和我一样高的位置。我紧紧抓住妈妈的裙子，把我的脸紧贴在她柔软的身体曲线上。
“凯茜的害羞的。”妈妈把我向前推了推。“来吧,亲爱的。别这么孩子气。你怎么了?”她转向老师道了歉。
我在她身后缩得更厉害了，拒绝移动。,哭了。
另一个内存出现。六岁。在家烫发风靡一时，妈妈让我坐在厨房里一张摇摇晃晃的凳子上，把一种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混合物涂在我的直发上。我哭了，妈妈劝我坐着别动，等计时器响。她说我有坏的头发。
在回家的路上，我想起了二年级时的一件事，那天我尿裤子了。老师注意到了我课桌下的水坑，我腿上贴着的短裤，泛黄的袜子。在学生们排队休息的时候，她把我拉到一边，安慰我。“别担心，我们都有意外。”
我跟着她到了办公室，她打电话给我妈妈，让她带一套换洗的衣服来。然后老师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，把一张作业纸从桌子上滑过。“在等你妈妈的时候做这个。”
我一直垂下眼睛。眼泪滴在纸上，那些数字就像模糊的灰色水彩画一样漂浮着。半小时后，母亲到了，她责骂我，要求我回答她的问题。
“你为什么不要求上厕所?”你到底为什么尿裤子了?你太老了。”
我把我的羞愧隐藏在大声的、抽搐的喘息之下。我无法告诉母亲，举手、说话或向老师请求使用厕所有多么困难。她不会理解的。
当我到家时，我抓起车钥匙开到养老院。收音机里音乐震耳欲聋，我把音量调小了。我打电话给女儿解释为什么我们必须重新安排我们的购物日期。在我们挂断电话之前，她提醒我说，她觉得自己很幸运，因为在做妈妈方面，她中了大奖。她总是这样告诉我。
在养老院，通往记忆护理病房的自动门“嗖”的一声打开了。我走过装满人造花的银瓮。呻吟声和窃窃私语从中庭传来，我看到一个虚弱的女人靠着她的女儿。我知道是她女儿，因为她们长得很像。虽然女儿的体重略重，但她看起来像年轻版的母亲。老妇人紧握双手，呻吟着。女儿温柔地抚摸着她那稀疏的白发，安静地安慰着她。“嘘，妈妈，我在这儿。我非常爱你。别担心。”
我感到嫉妒，然后想象我的治疗师赖斯曼博士，她解开跷二郎腿，向前倾，提出问题的样子。她的声音像幽灵般的低语，掀开了怨恨的帷幕。
你听说过通灵晒伤吗?我创造这个短语是因为我我见过很多病人的母亲缺乏同理心。你有一个有毒的母亲，不管她是轻视，挑剔，还是自我中心。我建议你见到她时保护好自己。当她批评时，就缩短访问时间。
助理导演尼娜正在走廊里和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助手说话。当她看到我时，她给了我一个飞吻，并向我道歉。
“如果我们让你赶过来，我很抱歉。维特医生又有急事要走了。一名助手发现你母亲倒在地上无法让她站起来后我们给他打了电话。他给你母亲做了检查，做了x光检查，没有发现任何损伤。她看起来很好。”尼娜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。“让我带你去见她吧。”
她在我身边漫步，她的高跟鞋像响板一样咔嗒作响。她的声音降低到耳语。“当护工问你妈妈为什么起床时，她说詹姆斯已经在路上了。詹姆斯不是你的父亲吗?”
“是的。他几年前就去世了。”
“当然。”尼娜试图挤出一丝微笑，但她的嘴角仍然僵硬地呆在原地。这个表达让我想起了一个塑料娃娃。我们面对餐厅时，她敲了敲手表。“我得走了，但你母亲的助手亚米尔和她在一起，坐在后面的桌子上。”
我绕过迷宫般的桌子，穿过一片茫然的面孔。当我穿过餐厅时，我从甜点桌上抓起一块饼干。在我到达妈妈面前之前，我已经把它塞进嘴里了。我扑通一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。运动短裤几乎没盖住我的腿，我的大腿贴在塑料椅上。
“凯茜，你上哪儿去了?”妈妈的额头上有两条皱纹。“我等你一整天了。我以为你不来了。”
典型的妈妈。
尽管这些话让我很生气，但我相信她见到我很高兴。尽管我母亲的爱伴随着慷慨的批评，但它创造了一种炼金术。支撑我的是我对自己的承诺:长大后要做完全相反的事。我是一个尽职的母亲，一个珍惜亲密家庭的女人。
妈妈颤抖的手里拿着盛满汤汁的勺子。我用手指握住她的手指。琥珀色液体溢出到塑料围嘴上。我抓起一张餐巾纸，但妈妈把它拍走了。
“凯西?你为什么穿着短裤?你来拜访的时候能不能至少穿得体面点?”
“妈妈，当他们打电话说你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，我尽快赶来了。我没有时间换衣服。”
“我没有从床上掉下来，”妈妈反驳道——嘴角松弛的皮肤皱了起来。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死板。她的母亲，我的祖母，不是这样的。我希望她还活着。
“妈妈，你还记得在这间餐厅里拜访奶奶吗?”你以前每天都来。奶奶讲了她在老家生活的故事。”回忆让我微笑。
妈妈安静地盯着指甲上脱落的指甲油。几年前，她不会离开家，直到她看起来完美无瑕。工作人员的美容师试图保持她曾经的优雅。他们给她擦指甲，做发型，但不知怎么的，妈妈看起来就像我跑步时经过的废弃大厦一样悲伤。
“妈妈，”我握着她的胳膊。“你还记得去看你母亲吗?”奶奶有时给我讲过桥的故事。她说上帝不会让她过去的。”
我向前倾斜。“妈妈，你听过这个故事吗?”
“什么故事?”妈妈薄如纸的眼睑颤动着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服务员正在收拾桌子。他们中的一个来移走桌布，但妈妈一把抓住它，用她那多疙瘩的手扭了扭。
“停,妈妈。让那个人拿着桌布。”就像一场拔河比赛，我拉我的线，但她紧紧抓住。
“不，我需要把它折起来。”妈妈努力地想把它们拼好。“帮我一下。我需要把它折起来。我入不敷出。”
“看在上帝的份上，妈妈，那只是一块桌布。你不用折，直接交给服务员就行了。”我拉。她不肯放手，然后眯起眼睛。
“难道你不会叠东西吗?”你父亲在哪儿?他会这么做。”
不你知道怎么叠东西吗?当我们把婚礼请柬叠进信封时，妈妈也说了同样的话。当我第一次试图用襁褓包裹我的新生儿时，她重复了一遍。不你知道怎么叠东西吗?
我解开桌布，准备接受更多的批评，但妈妈已经忘了。她微笑着，抚摸着我的脸颊。我用我的手捂住她的手。
“斯通太太，让我来帮你。”亚米尔灵巧地把桌布叠好，递给服务员，然后打开轮椅上的锁。
在拥挤的活动室里，居民们瘫坐在轮椅上。一个年轻人昂首阔步地穿过房间，抛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小沙滩球。他充满活力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。
“我不应该在这里。”妈妈摇了摇头，然后颤抖起来。“我不知道我应该在哪里。我得离开这里。这里很冷，不是吗?”她俯身向前，用手紧紧抱住骨瘦如柴的手臂。
亚米尔拍了拍妈妈的肩膀。“她吃过午饭就觉得冷;我去她房间给她拿外套。”
也许是时候离开了。我觉得自己像个走过场的骗子，假装自己是个可爱的女儿。然后妈妈抬起皱起的眉头。她的眼睛在乞求帮助。“我很困惑。我不知道我的证件是怎么处理的。是你拍的吗?我看到你在口袋里放了东西。是你拍的吗?你把它们藏在哪儿了?”
“不，妈妈，”我叹息道。“不，我没有你的证件。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玩抛球游戏呢?”
妈妈的表情因恼怒而扭曲，她那张愤怒的女巫脸。“别告诉我该怎么做。你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说?你怎么了?”
我摇着头，想起了治疗师的话。”你的米其他的有毒的批评造成了很多痛苦，但你却利用了它。拜访你的母亲，但如果她批评，这是你的信号l离开。”
我向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助手挥手。“你能过来一下吗?”我需要帮助。”
“我马上就到，”她回答。
“嘿，妈妈，我去找你的文件。”
我心烦意乱，倒进了一辆停放着的轮椅上，轮椅上坐着一个赤膊的男人。他对我说话时，眼神里流露出恐惧和困惑。
“嘿,你!他喊道，把他的白t恤像一面旗帜一样在头上挥舞。“带我离开这个地方!”
助手向我冲过来。她摇摇头，坚持说这个男人是无害的，然后把手放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。我听到她在他耳边低声说的话的片段。衬衫。越来越冷。可怕的好太太。
妈妈不是这里唯一迷失的人。我把嘴唇擦到她的脸颊上。皮肤像薄纸一样移动。“妈妈?我得走了。”
“你要离开?但我才是应该离开的人。”妈妈把手掌压在头部两侧，闭上眼睛。“我是困惑!”她哭泣。“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。你能帮帮我吗?”
“是的,我会的。我会回来的。”我把手伸进钱包。琴键的叮当声让我想起了老鹰乐队的一首歌中的一句歌词。
“别担心，妈妈，”我低声说，“你随时都可以离开。”
当她真的离开时，我想我会感到失落，但我想，是否有可能错过从未有过的东西。
也许我只是看不出来。
0评论